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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月26日 星期日

《火影忍者》:關於人物


「我想證明,即使不會使用忍術和幻術,也能夠成為一個偉大的忍者。
--而現在,就是我貫徹忍道的時候!
-李洛克

至少從山田風太郎以來,說到「忍者」,總是十分強調血統和天賦。像是《甲賀忍法帖》小說中,就有為了讓家族密傳的忍術得以流傳,而使族人近親相姦、產下無數畸型兒病癆鬼,只求其中一個孩子可以繼承異能的摹畫。獨門的力量被視為血族的證明與驕傲,沒有背景之人在忍者世界根本分不了一席之地(瀨川雅樹的漫畫改編雖然有關暴力與忍術的刻劃精緻到位,獨缺這份病態狂氣)。《火影忍者》同然,絕大多數角色承其親代姓氏,各懷異稟。其中卻有一位少年孑然一身,不但沒有讓人出乎意料的家傳祕術,甚且對於掌握五行元素的忍法更是一竅不通,那就是師承體術達人阿凱、總是滿懷熱血與鬥志的小李。


李洛克

小李初次登場的時候,恐怕沒有一個讀者會懷疑,這八成是個搞笑角色:誇張的墨綠色緊身衣、誇張的西瓜皮髮型、誇張的大圓眼濃眉毛,在少年漫畫史上前無古人,恐怕也後無來者。雖然一開始驚人的身法和速度說明其強者定位,誇張的外表加上誇張的言行仍使小李一時難脫丑角標籤。直到中忍考試第三場試驗,當他對上砂瀑我愛羅的那場戰鬥,讀者才徹底改觀。

我愛羅的力量絕對壓倒性。體內寄宿尾獸守鶴的他,無論在防禦或殺傷力方面都令人絕望。但小李仍然相信自己有機會能夠戰勝,只因為他始終鍥而不捨的努力,終於成為讓阿凱老師「帶著笑容看著的厲害男人」。「老師帶著笑容看著我……,光是這樣子,就能夠讓我復活了。而且會變強,甚至還會變得更強!」打進忍者學校以來,各方面成績始終吊車尾的小李,不但忍術和幻術都不會,就是體術也比其他人差勁。儘管如此,小李卻不放棄成為忍者的夢想,比別人多付出數倍時間鍛鍊體術。在這過程中小李也曾經懷疑,血統、天份什麼都沒有的自己,真的能透過努力有朝一日迎頭趕上日向家的天才寧次,讓眾人刮目相看嗎?阿凱告訴他,可以的,從前阿凱也是個吊車尾的忍蛋,現在卻已經能夠戰勝從小就被稱為天才的卡卡西,靠的就是不斷努力努力再努力。阿凱彷彿從小李揮汗奮鬥的身影,看到過去的自己。

如同阿凱所說,小李他辦到了。透過日夜不停幾近自殘的苦修,小李將體術練到他那個年紀所能達到的頂點,更在那之上,以「八門遁甲」超越極限,將原先有明顯戰力差的我愛羅逼至絕境。即使不會忍術或幻術,也不再會有人說他是個不夠格的忍者,全場驚愕與屏氣凝神的注目說明一切:他已經叫人刮目相看。

這是《火影忍者》中最熱血勵志的動人章節:如同你我一般平凡、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差一點的少年,藉由刻苦奮發終於贏得認同。當中奮鬥不懈的精神,正和之後三忍之戰時,自來也與大蛇丸的對話遙相呼應:

大蛇丸:「忍者的才能取決於一個人是否能夠學會並且使用這世上的所有術。
     因為忍者就是指--使用忍術的人。
自來也:「忍者的才能和這種事情沒有關係,你還不懂嗎……?
     忍者是指--能夠忍耐的人。
大蛇丸:「我們的見解不同。
自來也:「我告訴你一件事吧……,忍者最重要的才能,
     並不在於自己會使用多少術,重要的是--絕不輕言放棄的毅力。

即使奧義「裏.蓮華」被破解、全身筋肉斷裂、手腳被壓碎、力盡失去意識,長久以來的努力早已銘刻在身體裡化為無形記憶,讓小李即使面對不可能獲勝的敵手卻又再站了起來。一直都笑著堅強地守護小李的阿凱老師,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

    「小李,你……,你這傢伙……
     即使失去了意識,你還是想證明自己的忍道……
     你已經……是個偉大的忍者了!

阿凱老師哭了,讀者也哭了。不是為了無法擊敗強敵感到不甘心,而是因為小李他至死不棄的毅力真正感人。即使小李是如此慘烈的敗戰,我們也忍不住要相信自來也對於忍者的看法、相信阿凱老師對小李的寄望、更相信小李永不屈服的鬥志,使他終究成為一個偉大的忍者。


可惜,作為最貼近平凡大眾感受的人物,有關小李的故事目前就僅止於此。雖然經過綱手治療,一度傷殘的小李又得以重回忍者戰場活躍,然之後的火影忍者故事主軸是宿命交織,纏蜷歷史因緣和憎恨咒詛。沒有血緣背負、沒有國讎家恨的小李,最多只得以助拳人身份串場,難再有更深度的成長劇情發揮,令人頗感扼腕。不過我以為,在第二部中大出鋒頭、形象跟小李如出一轍的阿凱老師,不妨可視為小李的完全型。就算不再加筆插曲鋪敘小李後日心路,也如預見他未來熱血帥氣的樣子--畢竟他們師徒真的是那麼相像。

努力」本是《火影忍者》的核心主題。故事開始,主角漩渦鳴人也是個吊車尾,透過不懈怠與老師和夥伴切磋修煉,才逐漸能獨當一面,成為眾人認同的忍者。同樣在中忍考試中,鳴人以原本最不擅長的變身術,騙過被稱為天才的寧次眼睛,進而將之擊敗,這段吊車尾戰勝天才的戲劇性故事,直接強烈呼應這奮發向上的志氣。然而,在之後故事格局益發擴大,敘事路線也隨之轉向,有志竟成的主題於是到此為止,取而代之是因為仇恨而造成的無盡傷害,以及如何在這些傷害之後,求索完全和平之路的宏觀意旨。

此番轉折有得有失。原先單純而激勵人心的故事不再,反趨向人與人之間胸懷憤怒相恨相殺的陰暗心理刻劃,恐怕部份讀者難以接受。但別忘了:主角之一漩渦鳴人本就寄宿著象徵災禍的九尾妖狐;主角之二宇智波佐助則身負滅族之恨深仇似海。後續如斯發展,可說是火影世界擴張為長篇故事的必然率。兩人都天生兇命纏身,其中一個走上至絕黑暗的不歸路,一個卻能成為和平未來的光明寄託,此番南轅北轍的命運分歧,就是自從終末之谷決戰後的最大可看之處。


漩渦鳴人

由於體內封印著魔獸,鳴人從小就被村人疏遠、被厭惡,總是孤單一人。也由於九尾在他體內干擾查克拉正常流動,使鳴人連最基本的忍術變身術都學不好,在學校備受嘲弄。一無所有的他愛惡作劇,只為引起他人注意。表面開朗的鳴人內心有說不出的孤獨苦楚,所幸伊魯卡老師拯救了他瀕臨崩潰的心。伊魯卡從小父母雙雙死於九尾之禍,孤苦一人長大的他比誰都明白寂寞滋味。他知道鳴人也是如此,是以可以付出最真誠的關懷,藉由溫暖的眼神認同,使鳴人走上忍者的正道。

儘管伊魯卡老師在後續章節中,已少有登場的機會,但他無疑是型塑「漩渦鳴人」這個人最重要的精神導師之一:因為伊魯卡感同身受的淚水,讓鳴人學到可貴的同理心,使他不再自怨自艾,能夠推己及人地去體會別人的痛苦,進而守護一切身邊重要事物。同樣封印著魔獸的我愛羅沒有如此機緣,反而自幼就被親父推落絕望深谷,只能用魔物的力量武裝實際上無比脆弱的自己,獨活在荒蕪萎縮的小小心田。直到鳴人告訴他更美麗堅強的生存之道,才終於走出自恨恨世的牢籠,正如同當初伊魯卡帶著鳴人走出孤獨黑暗一樣。

也許是為了補償鳴人太過悲慘灰暗的童年,其成長一路跌跌撞撞,卻總適時得獲良師益友拉他一把,使他越來越好:伊魯卡老師教給他同理心的溫暖;卡卡西老師讓他認識到夥伴的重要;自來也不但給予如祖孫相處的家庭關懷,更以生命為代價讓鳴人體會忍者的生死之道,和他必須克服的仇恨意識;同遭喪師之痛的鹿丸告訴鳴人,關於他們這些被留下來的人應盡的責任,和務必流傳下去的未來希望;殘留在鳴人意識當中的父親說出他對於自己孩子的信賴,母親也說出她對自己孩子的深愛;殺人蜂使鳴人擁有勇敢面對自己內心卑鄙醜陋一面的力量;宇智波鼬更讓鳴人再明白,即使獲得力量,也永遠不要忘記夥伴--一個人的力量有其極限,唯眾人同心齊力,才能爭取真正幸福的和平。身教言教一點一滴,都成為鳴人之能夠無所畏懼的堅強後盾。

如果沒有這種種心靈支持,鳴人恐怕早已潰滅為魔獸。面對帶來窮盡痛楚(培因)的長門,封印的仇恨(九尾)一度爆發,在靈魂之湖上,苦惱的鳴人敗給九尾的怨仇之力,從崩裂的腹肚封印中流淌出漆黑的憤恨之血。那一刻如此深重絕望,幸而第四代火影及時拉了自己兒子一把。雖然時間匆匆,波風 湊對於孩子的思念和認同確實傳達到鳴人心中,讓他能由苦界底層重新站起。沒有仇恨的和平要如何創造?鳴人確實還無法回答長門的問題。但他至少知道長門的作法不是正確的:仇恨將製造更多仇恨,呼喚每個人心中的九尾,讓人們都變成披著復仇外衣的怪物。眼前的長門是殺師仇人,鳴人想起親如父兄的自來也和卡卡西,說什麼也無法原諒。但當拳頭揮出之時,自來也言猶在耳的教誨讓他停了下來:

鳴人:「……好色仙人說過,他相信:人們能夠確實互相理解的時代會來臨。
長門:「……!
鳴人:「當我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只覺得他是隨口說說。
    他說要交給我,用自己的方法去找答案。
    我覺得那就像是他認同我是他的徒弟,所以我很高興。
    現在,我終於了解到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
長門:「但你應該還是無法放過我。
    並不是隨口說說就能夠放過一個人,人的感情沒那麼不值錢。
鳴人:「沒錯……,你說的對極了。
長門:「自來也老師說的是跟不上時代的理想主義,跟現實實在差太多了。
    你不是說要打倒我,讓忍者世界得到和平嗎?
    即使那只是個理由,而且那只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復仇,
    如果那是你的正義,也沒關係,……因為你並不是神。
    你看到這樣的現實,還能夠相信自來也老師說的那些可笑的話嗎?
鳴人:「……當我知道你是好色仙人的徒弟時,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情:
    你們身為他的徒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知道你們跟以往那些『曉』的成員不同,並不是會享受殺戮的人,
    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們。我想聽聽你們的事情,再來找出答案。

鳴人聽過長門述說曾經發生在雨忍者村的悲劇後,了解長門之所以仇恨的理由。同理是一回事,心中已種下的憎恨依然無法忘懷。正如同長門所言,人的感情沒那麼廉價。但是,「好色仙人還是相信我,並且把這件事情託付給我,既然這樣,我就必須相信好色仙人相信的事情--這就是我的答案。」即使無法原諒,從自來也那繼承信念的鳴人,終於克服報仇雪恨的衝動,以忍耐代替破壞,只為了實踐人與人相互理解後,終止仇恨無窮連鎖的第一步,「比方法更重要的,就是相信一件事情的力量。」化解敵視和互相傷害、所有人共存共榮,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方法能夠達到。鳴人仍選擇相信親師,踏出這艱難的一步。雖然僅僅是渺小一人,鳴人為人類捍衛美善精神的身影,確真令人動容。


是贏或是輸,根本就不重要。」拚死命戰鬥的目的不是要烙印傷害在對方身上,而是為了開啟對話空間以爭取相互理解,從而形成必須忍耐的寬恕態度,讓憎恨的連鎖就此停止。由最初調皮搗蛋的孩子,到現在超越勝敗和敵愾之心、視和平為終極目標的出色青年,故事多少拖沓過長,漩渦鳴人冒險歷程中鮮明正面的成長仍值得肯定。如光與影般強烈對比,更顯出佐助沉淪黑暗不可自拔的無限遺憾。


宇智波佐助

作為一部少年漫畫的主角之一,佐助這個角色最特別之處在於:他是個少數從善端走向邪惡、甚且不再回頭的墮落型人物。初登場時,他表明滅族之恨和對鼬的殺意,雖然確立其陰暗的人格特質,秉性畢竟還屬良善。波之國大橋上的霧中死鬥,佐助奮不顧身為鳴人擋下白的致命一擊,已充分說明他對夥伴的珍視。至少到中忍考試第二試驗、與大蛇丸在死亡之森對峙時,佐助都還謹記卡卡西的教導:看重團隊精神。同樣是孤獨的人,看著鳴人雖然笨拙卻依然努力修煉、並漸漸變強的樣子,佐助不知不覺中不但把這個吊車尾的當作重要的朋友,也視為共求成長的競爭對手。

被眾人捧作天才的佐助從來自視甚高,大蛇丸絕對恐怖的力量卻讓他開始自我懷疑。經卡卡西直傳絕技.千鳥後,佐助一度重拾傲氣與自信,面對化身尾獸守鶴的我愛羅又再度束手無策。眼看助陣的鳴人不但影分身千人,更以九尾查克拉召喚出巨大蛤蟆文太,與守鶴激戰難分難解。佐助的性命得鳴人所救,自尊也被鳴人深深地刺傷:鳴人已經變得那麼強悍,我卻彷彿在原地踏步般實力毫無進展?而後,鼬再度現身火之國,終於讓他想起自己之所以殘活下去的宿命:那就是復仇。

手中千鳥的電光奔雷閃襲、霹靂絕鳴,連石牆都被轟穿,也絲毫無法傷到鼬的一根頭髮。任務、修行、種種經歷,彷彿一瞬間化為烏有。「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沒有縮短的這個差距……到底是什麼?我到目前為止……到底都在做什麼?那似乎只是建立在虛假和平上的忍者遊戲罷了,說什麼友情、努力、團隊精神,都不能帶來弒殺仇敵的力量,佐助無法自制地這麼想著。見識過大蛇丸咒印所能帶來的力量,更落井下石令他執迷不悟。於是,佐助開始僅僅追求力量--即使捨棄過去曾經珍惜的一切。如此正中大蛇丸下懷。

堅信自己在木葉忍者村、在和平之中無法變強的佐助,就算最好的朋友鳴人阻擋在前,也不能改變他依從大蛇攫取黑暗力量的決心。諷刺的是,當他真的變強,並且打倒宇智波鼬之後,另一個擁有寫輪眼的人卻走出來說,錯了,當初被屠滅的宇智波一族正準備掀起政變戰爭,看似背負滅族罪名的鼬,其實才是忍者世界和平的守護者--鼬自始至終所做的一切,不但為了村子,更是為了讓心愛的弟弟堅強地活下去。

如此長篇劇情連載,鼬的形象漂白說是作者早先便思量好的深謀遠慮,機率實在太低。合理的推斷是,岸本齊史一直都為宇智波鼬的描寫,保留相當寬鬆的可能性:鼬從未具體說出他的目的,除了進一步逼迫佐助的精神之外,他甚至連話都說得很少。在滅族現場,說是「為了測試自己的器量」,其中意義也實在太過曖昧不明。直到斑現身點破之前,鼬的存在始終神秘,作者後續要想怎麼塑造他都說得通。說他是和平幕後的黑暗英雄可以,寫成追求力量頂點的冷酷之徒也沒問題。當然,以守護者形象來描寫鼬的理由充分:他的犧牲將成為佐助心中深遠的遺憾,和對於因為犧牲鼬換來和平的仇恨。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能看到,一心毀滅木葉的復仇鬼。


佐助的妄執當然背離鼬的遺願,卻是他活下去的唯一趨力。因為滅門而不共戴天的理由消失後,過去兄弟情深的記憶又召喚回腦中,美好時光卻再也回不去。佐助認定木葉忍者村是殺害鼬的元兇,只是自我逃避的藉口。在那四周燃燒著天照漆黑火焰的因緣之地,宇智波鼬死在佐助面前,「鼬為我而死,他根本就是我殺的……」佐助最恨的,其實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無力地讓命運和激情擺弄的自己。即使鼬封印大蛇丸,將佐助從咒印的支配中解放出來,他的心並沒有變得自由光明,反而因為知係宇智波的真相,而墮入更深的業障。他於是乾脆自我放棄,順著那戴面具、同樣擁有寫輪眼的宇智波之人,瞪視本不屬於他的、關於木葉忍者村歷史的宿仇。只有找一個對象來發怒,佐助才能夠暫時忘卻對自身無法原諒的悔恨。

佐助所經歷的人生之路跟鳴人正好完全相反。曾經一無所有的鳴人到後來幾乎擁有一切(夥伴、恩師、父母之愛、人們的認同……);曾經擁有一切(溫暖的家庭、仰慕的兄長、血緣與生俱來的才能、值得驕傲的姓氏……)的佐助到後來幾乎一無所有,只餘充滿不諒解的力量。鳴人有幸得到諸多精神導師引領提攜,克服兇命成為義人;佐助卻因為他的血統才能,吸引到的盡是扭曲道義的邪傑:試圖以他為轉生容器的大蛇丸、試圖以他為籌碼毀滅千手一族的宇智波斑……,加上鼬過份錯誤的引導,以及段藏不擇手段的「大義」。相比之下,卡卡西一開始所能教給他的實在微不足道。一次次精神污染,終於讓佐助沉淪永劫。

當佐助毫不猶豫下手殺害曾一同狂奔過來的同伴時,他恐怕已無可藥救了。不只是昔日出生入死的小櫻,連好幾次救過自己性命的香燐,其也能將之與仇敵段藏一起刺穿。愛與仁義已隨著他的族人、兄長死去。宇智波佐助終於成為一個令人厭惡的角色,卻也是形象極為複雜立體、富有生命力的人物。佐助之所以為讀者所嫌惡,是因為他的幼稚、悲哀、自怨自艾甚至超出理性控制,都宛如真實的脆弱人性--像鳴人一樣矜持忍耐地去包容所有,比起不顧一切的破壞所有,更困難不知多少。佐助只是逃往比較容易的黑暗之路,就像任何被現實殘酷所擊敗的嘆息者一樣。(NT10,2012/02/04,同步發表於Twinkling of an Eye in Akash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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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表現上,《火影忍者》之所以迷人,除了性格強烈的人物,在我看來還有兩點別具一格的元素,其一是「神話氣質」,其二是「共同命運重現」。這兩項特質有時又相輔相成,進而激發出更引人入勝的張力。

跟《海賊王》一樣,《火影忍者》發展在架空的世界觀,不受限於現實既有法則,它們得以無拘無束自由擴充世界的面貌。現行週刊連載的長篇漫畫,不可能深謀遠慮設想好數十上百回以後的劇情,往往得走一步算一步,然後視讀者反應與編輯建議進行走向修改。因此,獨具充分發展彈性的虛構故事環境,可能是最便於作者伸展手腳的安排。即使有個創作大綱,尾田榮一郎或岸本齊史最初恐怕都沒想過,自己定期連載的出道作竟然會畫得那麼長。很多劇情設計都是無心插柳柳橙汁,之前沒想那麼多,之後卻意外有出色效果。


神話


神話氣質是《火影忍者》這過程中意外的收穫之一。原先作者可能只是想畫個用蛇作通靈獸的大反派,自然而然聯想到日本古事紀神話中暴起災禍的八歧大蛇,於是名之為大蛇丸。宇智波鼬登場後,我們只知道其一族萬花筒寫輪眼瞳術俱以日本古神命名(月讀、天照……等),恐怕作者岸本本人起初也沒想到,鼬最終還有「須佐能乎」之術,召喚身披日本三神器的戰神,與佐助身上現出八歧真身的大蛇丸,如太古再現一般神魔互峙。在兄弟相殘的慘烈局面裡,這雖然只是一段偶發插曲,無形中確實產生故事額外的張力。我並不清楚那張力所來何由,可能是基於讀者對古老神話既有認知重新被包裝的驚奇感受(典型如《封神演義》、《新世紀福音戰士》等),使得我們會覺得很「酷」。有關此類型描寫,刻板印象的感官再刺激應該是其中關鍵。

不管怎麼說,將現實固有的神話傳說元素化用於架空世界,已然是岸本齊史的拿手好戲。隨著世界觀擴展,岸本在既成的傳說題材上更加工變化,逐漸形成專屬於《火影忍者》的神話背景。原先封印在鳴人身上的九尾妖狐,如同古往今來傳統遺事記載,象徵災禍,帶來破壞,形如天災的自然妖怪。隨著叛忍組織「曉」蒐羅各國九大尾獸的行動展開,我們知道在《火影忍者》的世界裡,九尾妖狐來自上古魔獸「十尾」的分靈體。被仙人六道割裂成九具分身、而且本體遭封印的十尾,以尾獸的模樣到來後世,此即是九尾的由來。至此,岸本齊史有關九尾妖狐的鋪陳終於脫離刻板窠臼,《火影忍者》的傳說也不再只是現實固有元素的複製套用,而是獨立成為一段動魄驚心的架空神話。

有了專屬神話,岸本在情節表達上就有更多的發揮空間,其中代表是鳴人與培因的決戰。在化為荒蕪大地的木葉忍者村,繼承自來也遺志的漩渦鳴人,對上貫徹以痛楚終結仇恨想法的培因,傾盡全力生死交鋒。「如何能帶來真正的和平?」始終無法回答培因問題的鳴人一路苦惱,而培因則藉由殘酷手段逼迫鳴人交出可怕的答案:在他面前無情殺害同為木葉忍者重要夥伴的雛田,「這樣,你還能說人與人之間能夠放下仇恨,彼此瞭解嗎?」鳴人終於再因為激動而衝破封印,化身喪失理智的尾獸。

神話之戰開始。對世界滿溢忿怒與仇恨的兩人,一邊是象徵不祥與毀滅的九尾妖狐,一邊是擁有傳說六道之輪迴眼、極盡破壞與創造的培因。戰鬥地動天驚,最終培因預期以地爆天星封印九尾,正如同神話中六道仙人將十尾本體封印在月亮上。而身為祭品之力的鳴人,也在狂亂的血戰和不可遏制的恨意中,意識終於要破壞封印的最後防線……。

如果《火影忍者》的神話敘述,始終侷限於現實固有材料表現,恐怕無由營造出九尾對培因那種古今共鳴的場面魄力。而有關六道仙人兩個分別繼承仙人眼和仙人體的兒子,因緣際會地成為後世仍不斷鬥爭的宇智波和千手一族傳說,更使得一心試圖化解仇恨的鳴人、與一味陷溺仇恨底的佐助兩人相殺,有了另一層厚重的宿命感。架空神話的形成,無疑是《火影忍者》故事中期以後最重要的發展。


共同命運


除了神話跟現世的古今共鳴,前人與後輩遭遇相仿的前後呼應,也是《火影忍者》故事特別令人不勝唏噓之處。彷彿是要強調忍者世界不間斷的憎恨連鎖,以前曾有過的種種遺恨憾事,以後也會再發生:「四紫炎陣」結界之中,第三代火影與大蛇丸壯絕死鬥,師徒相殘可怕而悲哀;之後,弒師的大蛇丸彷彿現世報般,死在自己親授的弟子佐助手上(雖然他倆人是利益交換關係,師徒相傳之實則不可否認);同樣是第三代火影弟子的自來也,如他師父一樣不得已與自己的弟子長門(培因)刀刃相向,最終亦如其師戰死於愛徒之手;五影大會後,卡卡西更彷如他的太師父自來也,面對已然入魔的佐助必須親理門戶……。

火影們的共同命運尤其可怖。第三代火影為了了結大蛇丸,施展「封印術•屍鬼封盡」,將被大蛇丸以「穢土轉生」召喚出來、早已死去的初代火影和二代火影靈魂雙雙封印,他本身使用禁術的代價則是自己也難逃封印的命運。至於第四代火影,早在十多年前就為了封印九尾陰查克拉而使用屍鬼封盡。封印沉陷在死神的腹肚之中,火影四代四人魂魄俱難安息,似乎隱隱說明了火影之位的不祥。

當然,不只是如同詛咒一般重複悲劇,共同命運的表現有時也具備世代傳承的感人意味。自來也之所以勸誡鳴人放棄把佐助找回來的想法,是因為他自己曾經歷過相仿的切身之痛。大蛇丸叛離那年,自來也同樣無法成功勸留面前最好的勁敵兼戰友,數十年過去,自來也之所以鍥而不捨地追蹤大蛇丸的行跡,實在是因為當時遺憾太深。自來也不願意愛徒鳴人跟自己一樣背負一生沉重的懊惱,「……不是只要會用術或有力量就行了,忍者必須要培養能做出正確判斷與選擇的眼光。如果你要以忍者的身份活下去,就要更聰明點。要以笨蛋的身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是很辛苦的。這就是現實。

……我懂了--既然這就是所謂的聰明,那我寧願這一生都當個笨蛋。」鳴人還是跟他的師父一樣,選擇了一條崎嶇的「笨蛋」之路。對於弟子決定走那有骨氣卻艱難的人生,自來也儘管不免憂心,卻也欣慰地知道:第三代火影熱愛族人、追求和平的「火之意志」確實被傳承下來了。鳴人在此重現自來也的曾經命運,迴盪起的是熱血而溫暖的感情。

不論神話風情或宿命交織的劇情渲采,推動情節發展的始終是「人」。形象鮮明、充滿掙扎與強調苦惱的生動人情描寫,是《火影忍者》最顯著的特色。除了主角之外,大量各具信念的配角也都十分搶鏡,甚至往往壓過主角威風。我想,接下來且從火影世界第一個、對很多讀者來說可能也是唯一一個最感共鳴的人物,也就是木葉忍者--李洛克開始談起。(NT10,2012/01/30,同步發表於Twinkling of an Eye in Akash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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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眼光會隨時間改變,長篇連載漫畫也真的要看長遠發展。我在將近兩年前,曾針對《火影忍者》做出普通以下的評價(當時對劇情進展的印象僅止於培因攻打木葉忍者村,也就是單行本第47冊左右)。今日重新認真再讀過一次,並追上最新的單行本進度(單行本第57冊),忍不住在此修正自己過去的說法,自打嘴巴:其實,這還是一部相當不錯的少年漫畫。

《火影忍者》第一部故事精彩人物生動是讀者有目共睹,我的舊文主要批評對象是單行本第29冊以後的第二部。然而經過重讀,加上後續故事的發展,之前看似壞著的情節,大多都轉成一步步好棋。某些人物看似不合理,或是愚蠢的行動、言論,經過反覆更深層思考之後,也都能理出其心路。既然有舊文對照,我就在此直接逐項轉正評述,還其公道。


1、「曉」的目的:


……說到第二部故事中最大反派邪惡組織「曉」,他們目標是超老梗的征服世界……

第二部主要反派--叛忍戰鬥集團「曉」,在單行本第36冊卷末,透過首領培因之口,表明他們行動的最終目的是征服世界。由於實在老土到不行,好像古早王道超機人動畫裡面的邪惡博士們一般單純,當時我初看到不禁臉色一囧。但到了第48冊,經由六道培因的本尊長門娓娓道來其往事,讀者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那麼不成熟的想法:因為那正是其最好朋友在兒時立下的志向。「當時,彌彥的目標也就成為了我的目標。」透過支配世界來達到世界和平,久經戰亂的彌彥和長門即使長大成人後,想法依然沒有改變。看起來有點幼稚,但那也是他們即使身心成長也依然保有純真信念的表現。自來也光明積極的寄託有其影響;他們彼此深信自己必定成就一番作為的奮鬥精神,則來自戰火中努力求生所練就的不拔韌性。

透過組織不斷成長,「曉」開始受到各大國注意。如果沒有突發變數,作為一個戰爭調停組織,也許他們之後可以有影響力的國際中介人姿態,試圖讓各國停戰,漸漸朝向聯合國家的路線發展--這是彌彥原先想要達成的偉願。

但彌彥沒有想到,當他們努力試圖弭平戰禍的痛楚時,有更多一群人欲透過戰爭取得權力,或是財貨利益。山椒魚半藏因為忌憚彌彥的壯大,畏其日後可能奪取他雨忍者村當家的位置,假意託「曉」擔任中介調停和火之國的戰爭,其實是請君入甕,跟木葉忍者村覬覦火影之位的段藏合謀,共同消滅眼前這未來謀權的障礙。於是,彌彥死在了長門的面前。

長門經此才意識到,他們過往的想法太過天真。只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夠在忍者這充滿傷害與憎恨的系統中殺出重圍,達成遠大目標。長門仍然純粹,初心不改,只是作法變得極端扭曲。因為彌彥的死,讓他認定彼此互相理解的真正和平難以達成,於是他改以暴力發聲,試圖藉由最驚人的破壞力量蹂躪大地,召喚人們對戰禍的恐懼與對和平的嚮往,形成表面的和平。創造如同核彈一般的大規模破壞性武器--尾獸武器,構築抑制力有形壓迫下的恐怖平衡,是之後長門(培因)統領的「曉」要做的事。

通篇理解後,看似幼稚的「征服世界」言論內裡就有了較為深沉的意義。恐怖抑制力論本身當然很有問題:憑什麼愚蠢到不斷發動戰爭的人類,不會用這抑制力來把人類統統殺光?回首心路,長門確是其情可憫。他經過父母和摯友近在眼前被殺害的至悲慘劇,仍一心著急地想達成和平目標,完成彌彥和自來也老師想要做的事,已經很不容易。只是用錯方法,走上外道,在完全和平之前罔顧正義與人性。將「和平」視為行動的終極目標而不在意傷人性命,忽略之所以追求和平是為了「人」,傷果濟因,是長門過度執著造就的錯誤。卻不能否認「曉」的確有個值得慎重追求的目的。也正因為長門無法忘懷痛楚的偏執,才更能突顯出之後鳴人繼承自來也遺志、停止復仇衝動的可貴。


2、「曉」的組成:


……組織成員有格調有水準的還真是沒幾個:蠍的本尊外型極醜,毫無造型美可言;崇拜邪神教的那個飛段則根本就是個瘋子;干柿鬼鮫跑龍套跑到讓人幾乎以為他只是宇志波鼬的跟班;更不要說還有一個造型像捕蠅草沒事會從地底冒出來擔任解說役的傢伙,根本不知道他是幹啥的。

我在兩年前做過以上表態,兩年後的今天仍然覺得蠍的造型失敗,不過那也無關格調水準,只是岸本齊史設計蠍的美感,我主觀不以為然。客觀而論,不管其中成員是討喜或令人厭惡,「曉」的成員大多都是性格頗具特色的人物。

可惜,蠍將自己改造成的傀儡實在可以再加強造型美。背上的翼狀旋刃刀和腹部空腔纏捲的鋼索,看起來都不是那麼俐落;而胸前寫著「蠍」字樣的肉體核心,暴露自身弱點之餘更令外型有欠洗練。雖然,之所以將核心置於操體上那麼明顯的位置,一方面是對個人力量的絕對自信,另一方面也是便於他將本體射出進行傀儡替身,不過一定有設計得更漂亮的方法吧?

除去主觀的造型設計不提,赤砂蠍在角色塑造上,作者透過千代奶奶幾個簡單的回憶畫面,構成蠍個人曖昧感傷的悲劇過去:他的父母親在其幼小時候都已雙雙戰死,從而造就蠍對於追求形貌與生命永恆的偏執,不但將父母的屍體製成傀儡(聊慰對親情的寂寞哀思),更在之後流亡的漫長歲月裡,終於把自己也變成了傀儡,只殘留必要的肉體(精神)驅動。劇中並沒有另開篇幅長述蠍之所以如此異端的思路歷程,我們只能藉由千代奶奶的回憶,和她跟蠍之間雜揉往昔懷思的交談去拼湊揣想。如雲霧壟罩般的身世,加上獨特出奇的傀儡操演作戰方式,為蠍形象添附不少神秘魅力。

這就是「曉」人物設計值得一讚之處。除了在主線故事中佔有舉足輕重份量的宇智波鼬和長門,有著大量的背景描寫之外,好戰又擅長殺戮的「曉」之叛忍們多性格怪異扭曲,卻不再以外章或追憶來賣弄悲情或綿長鋪敘,表現他們何以致此,這種背景模糊的安排,形成一種狂人先天如此的病態氣質。一方面可避免故事進展被配角的過度搶鏡演出拖慢節奏,另一方面又使得各個精神狀態異於常人的叛忍們,更顯恐怖詭異難以捉摸。地達羅反正就喜歡爆炸;飛段反正就喜歡殺人和被殺(!);務實打工賺錢(?)的角都,性格是最像忍者的傭兵型人物,卻因為他極端可怕的禁術「地怨虞」,反而和實事求是的普通個性形成極大衝突。鬼鮫一直一來戲份都不多,直到單行本第五十冊以前真像是跑龍套的;但在單行本第五十四冊,他跟阿凱的決戰著實壯烈精彩,〈忍者的死亡之道〉一話中,更表現出鬼鮫忠於自己身為忍者的覺悟和氣魄。作者總算沒有浪費掉一個外型設計特出的人物。

即使情感上我真的十分厭惡飛段這個變態,卻不得不承認他還是一個相當有特色的角色。「曉」的人物無論或討喜或討厭,其中每個怪物多形象鮮明強烈,讓人看過就會記得。客觀評斷,「曉」的確是個描寫獨到的反派集團。


3、戰鬥:


……武鬥場面設計上,更陷入了某種『我會幻術我最強』的迷障:過多利用幻術製造意外性的手法讓讀者不禁感到疲乏;要不然就是巨大召喚獸使用上的氾濫,也使得巨大奇妙生物登場的驚奇感逐漸失去。

「我會幻術我最強」的批評主要是針對寫輪眼。地達羅即使費盡心機用上他所有的黏土炸彈絕招,看似招招必殺,仍好幾次被宇智波佐助逃出生天,其倚賴的是寫輪眼的高度洞察能力和強力精神支配的幻術。到佐助與鼬的兄弟宿命戰,也光是幻術攻防就跑了兩三話。雖然這裡的描寫重點在兩人言語間的意志衝突,在精神界互相刺殺只是升高緊張氛圍的點綴;但週刊連載過程中,讀者每個禮拜都要被他們的死去活來一場空所愚弄,會感覺不耐煩也是理所當然。直接透過單行本一口氣連貫閱讀,倒比較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幻術攻擊在畫面表現上有其侷限,沒有體術短兵相接的動感刺激,也沒有忍術動地驚天的魄力,意外性是幻術用在敘事上最重要的效果。然而用多了卻會令人感覺作者技窮。所幸岸本還未將寫輪眼的幻術威能過份上綱。在佐助與八尾祭品之力殺人蜂一戰時,本以為已經藉由幻術封鎖住殺人蜂的行動,卻沒想到殺人蜂因為體內寄宿著巨獸八尾,透過兩者查克拉彼此支援影響,幻術非但對殺人蜂無效,佐助更在以為得手而無防備的情況下,結結實實吃下一記「雷犛熱刀」,整個胸腔都給打掉。儘管寫輪眼幻術之強勢甚至可以控制天災般的尾獸,從八尾的確實反擊能夠看出當中仍有克服之道,想來還算是勉強可以接受。

「巨大召喚獸的氾濫」專指培因。在六道培因中專擅通靈之術的畜生道,可以召喚數種以上狂暴的通靈獸。顯然是為了強調培因的異端兇惡。當初在看時只覺得其規格外的召喚能力很不公平(絕大多數忍者都同時只有跟一種通靈生物定契約),事後冷靜回想倒能夠理解:一個力量趨近於神的魔王,如果只跟一般忍者同樣就只有一種通靈動物,未免太過寒酸。其中好幾種令人意想不到的動物演出(螃蟹、變色龍、犀牛……),也都頗有意思。


4、精神成長:


……即使故事時間推進了三年,角色年齡也隨之增長,但人物精神方面的成長卻微乎其微。至少,單論兩大主角,漩渦鳴人過了三年仍然只會說『我要成為火影』,卻不會想到『我成為火影後要幹嘛幹嘛……』,這三年來自來也只讓他徒弟腦袋空空的?而宇智波佐助更是幼稚的無以復加,明明他都清楚宇智波鼬的自陷與犧牲,就是為了讓他弟弟(佐助)能夠跟木葉忍者村共同和平生活,但最終他卻得出『毀滅木葉』的結論,簡直令人無法理解,因此又令人不禁懷疑鼬犧牲的意義。

這關係到人物性格一致性問題。我當時一定沒想清楚:如果漩渦鳴人深謀遠慮設想到自己成為村子的重要人物後,應該要有何作為,那他就不是一直以來頭腦單純(笨)的鳴人,而根本就是他的聰明老爸第四代火影。期望偏少年漫畫王道型熱血主角的鳴人能在智略上有所精進,完全是捉錯用神。不論智謀,鳴人經歷過波之國、木葉崩壞、佐助奪還、自來也戰死、和培因(長門)的死鬥,每一個重要事件之後,都讓鳴人的心靈有所啟發。加上身邊良師益友們的教導啟示:伊魯卡、卡卡西、自來也、殺人蜂,甚至是同輩的鹿丸,以及殘留在他體內父親母親的思念與愛情,都使鳴人成為更堅強的忍者。經歷過培因的戰鬥後,他更從以往只懷抱著激情與必勝之心的少年,長成超然於勝敗辦、以尋求消弭紛爭與仇恨方法為最終目標的男子漢。有關於此,我在人物另文中再深詳述。

宇智波佐助的墮落心路看似不可理喻,設身處地細想卻能同理。他在鼬死後、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後,仍繼續踏上復仇之路,確實違背了鼬渴求和平的心願,乍看之下令人無法釋懷:哥哥的自我犧牲,為的是跟村子和平和弟弟的生命做交換,你這個弟弟難道不能體諒哥哥用心良苦?然而,人本來就是容易受制於情感支配的動物。生命歷程中不斷被蒙蔽、由人擺佈的佐助,根本無以自力找尋正面的生存之道。被仇恨與激情所宰制的他,更拒絕朋友的幫助,於是自陷越深,終墮魔障。我認為佐助的不理智其情可憫,一樣在人物另文詳述。

其他部份設定問題,作者就真的難辭其咎。像是各人查克拉分五大屬性,第一部單行本二三十冊連提都沒有提過,到第二部才基於世界觀膨脹的敘事方便設想出來,讓人感覺很不痛快。這也算是長篇少年漫畫的老問題了,鞭這個沒什麼意思,隔壁棚《海賊王》的「霸氣」在單行本四十多集時候橫空出世,同樣叫人錯愕。練功也是少年漫畫的老橋段,鳴人在第二部中花費許多時間練功卻不太合理:好歹你也跟著傳說三忍之一的自來也一起旅行修練兩年半,結果緊要關頭仍然要用速成法練武?足智多謀的卡卡西老師想出高效率練功法,當然是鳴人得以快速提昇等級的關鍵。可是這樣就顯得自來也不知道到底把鳴人帶出場做啥?除了取材(偷窺女湯)之外看來就練了些色情忍術……。

檢討結束。後續另文分別討論《火影忍者》故事構造和人物型塑方面的魅力。(NT10,2012/01/29,同步發表於Twinkling of an Eye in Akash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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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文章:
 《火影忍者》:關於情節
 《火影忍者》:關於人物

2012年2月25日 星期六

NT10歸位,粉絲頁與台灣漫畫目錄


在經過我百般威脅恐嚇壓迫剝削之下,NT10總算開始了以授權的方式於極誤動匙寫文,表面上看起來是如此。NT10寫過的動漫評論其實早於我,在這條路上我算是後輩,不過NT10的評論以電影居多,評論的脈絡很廣,電影跟動漫的評論有著相似的影子;他的評論風格跟我很不同,我目前大概還沒辦法寫出NT10的那種評論,有機會的話我會試著分析看看這之間的差異,也許也能順便建構出「評論的方法」,作為「推廣評論」的聖杯之一。

因為目前極誤動匙大部分的文章是我寫的,未來會漸漸較多其他人寫的文(我今天也跟極誤動匙四人組之一的MONEY洽談新文章的事),為了區別不同寫文者的文章,原本的做法是在文末署名(目前為止每篇文章都有),現在為了打破大家都只看到我寫的文章的認知,我特別發了這篇NT10歸位文,以及在右側欄位新增了各個寫文者的連結,點擊圖片可以直接篩選顯示各自在極誤動匙上寫的文章,那個欄位也算是一種對讀者的提醒。

另外,為了擴大經營、土地連鎖,我也把FB的粉絲頁建起來了,頁面:極誤動匙粉絲頁,你也能在本站左上方看到一個facebook圖示,連進去就是粉絲頁。粉絲頁的用途主要是發佈極誤動匙的文章,另外我也會發一些我看到覺得有意思的動漫資訊,以及其他人寫的不錯的評論文章,粉絲頁也歡迎大家在動漫範圍之下隨意閒聊跟貼文,期待大家的加入,也希望各位幫忙轉介推薦給其他人囉。

我前幾天在這個部落格建了一個「ANIMEVT台灣漫畫目錄」專頁,位置顯示在部落格文章欄位上方横軸導覽列上(目前有四個頁面),這個台灣漫畫目錄是不久前的構想,因為我在思考:推廣漫畫透過長文介紹、分析評論或心得,究竟可以吸引到多少讀者看過之後會去找來看?我寫評論或介紹,不光光為的是單一目的,「推廣作品」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每個人入手作品的途徑可能不大一樣,有些人會去看受歡迎程度(大家討論的量)來決定,有些人會認真去找介紹(或者不認真,但時常剛好透過這種途徑)來決定,有些人可能比較著重於深度評論來看作品有沒有興趣(即便劇情都被講了一堆,似乎也覺得無所謂),站在推廣的角度,這些自然會想儘量顧及,換句話說就是多多益善,這樣越能達到目的,推廣給更多人。

但為什麼會是「台灣漫畫」?一個簡單的理由是台灣漫畫的相關資訊太少、討論的人也太少,有個公平正義原則正是主張:「讓弱勢者得到更多資源,好讓其能有對等的地位與其他人公平競爭。」大部分動漫迷對台灣漫畫的誤解太多(我以前也是),這應該被平反,所以這個頁面我只介紹台灣漫畫,並且以在極誤動匙出現過相關文章的作品為依據。

「ANIMEVT台灣漫畫目錄」會放上相當重要的「試閱」,我覺得大部分動漫迷會喜歡從這個途徑著手,比起看文字介紹,直接看內容快得多,感受也最直接不需要動腦判斷適不適合。除了試閱連結,我也放了第一集封面圖、官方網頁(作品名稱的超連結)、漫畫家與出版社資訊、主要來自官網的作品簡介(因為我懶得寫,哈哈)、極誤動匙該作品的相關文章連結,希望所有願望一次滿足。我也會儘量補充台灣漫畫努力看、努力寫,讓作品更趨完整。(DUST,2012/02/25)

〈Update〉

因為facebook改版「動態時報」的關係,粉絲頁跟個人介面都淪陷了;「動態時報」著重在發文時間軸排序的設計上,這點在「社團」介面是無法套用的,因為社團著重討論,任何一則訊息被回應就會浮上來給大家看(但粉絲頁原本的設計就不是如此),浮浮沉沉的,動態時報的時間軸拉線會亂七八糟,所以我猜facebook並不會把動態時報的腦筋動到社團上面去。

動態時報相當難「觀看訊息(左右、左右的,還要盯著時間軸看節點)」,而且非官方的發言都會被擠在右上角的一個小框框裡,不容易注意,簡直只能用「爛」來形容;再加上,過去這段時間使用粉絲頁來討論,大概因為介面的關係引不起共鳴。

基於以上種種原因,我改用facebook「社團」形式重新經營,開了幾天,效果比預期來得好。

我把社團名稱拿掉「極誤動匙」的字眼,直接瞎掰新的名字:「動漫後現代哲學主義方法論研究室」,讓任何人不會因為出現「極誤動匙」而產生疏離感,我只在社團介紹的地方有提到這是極誤動匙掌控的社團頁面。另外,本網誌左上角的facebook圖示,也已改為社團連結了。

不過當然,原本粉絲頁的訴求仍然會呈現於社團裡,只是以目前的氣氛來看,比起貼極誤動匙的創作,應該更值得花心力在各種自由的討論上,所以我會在社團試圖以這種討論為主、創作為輔,希望能引起更多人挖掘動漫文化以及評論這一塊。(DUST,2012/05/01)

2012年2月24日 星期五

次文化電波爆射不止:《跳躍吧!大同萌會》


很久沒有完整長時間發文了,且簡單聊一下韋宗成近日出版的《跳躍吧!大同萌會》。

我對於國人漫畫沒有什麼特別想法,不論其興衰勝敗,都僅僅站在「只要能娛樂人、感動人的都是好作品」的立場,挑自己有興趣的來看。理性支持當然要緊,國粹主義式的偏愛護航卻不是讓其壯大的方法。在標榜國人漫畫創作園地的月刊《挑戰者》推出後,雖然沒有零用錢,我把午餐便當費省下來,從創刊號開始約持續購買了一年半左右(還曾經畫圖寄回函去打氣),之後也沒什麼特別理由就停買了。現在回想起來,誘因不足佔了很大的關鍵。雖然只買不到二十期,我自認每一本每一單元都認真讀過(好歹割捨飯錢買的,不看浪費),印象中連載漫畫類水準落差很大,其中梁紹先的《天國之門》和林迺晴的《飛行俱樂部》是我認為最棒的連載;文字類單元大體不過不失,事隔多年卻只想得起東野圭吾〈名偵探的守則〉--而之所以印象較深,還是因為我不喜歡該單元過於嘻笑怒罵的風格。

畢竟一直都缺乏吸引消費者持續下手的決定性要素,《挑戰者》艱苦撐過一段時間,後來似乎也停刊了。在日本創作漫畫如此爛熟的當代,始終未能形成完整產業運作結構的國人漫畫顯然難以發展(現在能形成如日漫流行風潮的線上華人漫畫家,我只想得到《火鳳燎原》的陳某--而他老兄還是香港人),國人漫畫期刊休載或許是預定中事。值得期待的是,最近一兩年來本土連續漫畫家(非四格漫畫)又有再冒出頭的趨勢,包括文建會補助的CCC創作集內容畫家平均水準之高也令人驚訝。另一端則有大眾路線的未來數位,其中韋宗成該是特別值得注意的創作人。

不知道是肇因於網路資訊流通發達還是同人誌即售會的風行,「惡搞」儼然成為現代次文化中的主流之一。而漫畫家韋宗成正是箇中好手。《馬皇降臨》用港漫誇張的劇畫風格畫台灣政壇爭霸史,《冥戰錄》似乎更厲害,連媽祖林默娘都搬出來變成魔法少女了。而最新發刊的全一冊漫畫《跳躍吧!大同萌會》更是惡搞孫文建立民國(萌國)的戲仿(parody)歷史之作。某方面而言可說是根據史實,強化「中山先生是個蘿莉控」的形象,徹頭徹尾顛覆國父刻板觀感中的嚴肅剛正,令吾輩不禁驚嘆孫逸仙博士真是品味獨到(?)。


漫畫中,與孫文同時代的人物陸續有來,只是個個形象大破,然後取了諧音名:孫玟、黃星、涼啟超、章太研、袁士凱、娜拉蘭兒(葉赫娜拉氏,慈禧老佛爺)……,萌治天凰(明治天皇)還成了水手服長髮美少女!閱讀這部漫畫的主要樂趣之一,就在於你我曾經或熟悉或只是模糊有個印象的歷史名人,每每出人意表的外貌和性格,以及穿插歷史事件的調侃(萌治維新、公車尚酥……)。但一方面這或許也會成為推廣上的障礙:將同盟會革命用達人秀歌唱比賽來表現,確實是跌破眼鏡的出色創意,但畢竟各人漫畫裡的樣態與歷史形象天差地別,對於東亞近代史缺乏基礎認知的少數讀者,恐怕有時難以領會當中諧擬的趣味。

時事趣聞的逗哽運用也有相同隱憂:達人秀、蘋果日報、AKB48、關鍵時刻劉保結等等,的確都是具備高流行度的話題,化用在這歷史戲仿漫畫中,畢竟還是隔了一層再創作的膜,有些笑意來得直接,有些需要稍事咀嚼方能會意,有時更看不出所以然(誰能告訴我漫畫中「哥老會」的春哥與曾哥哽在哪裡……)。加上動漫畫元素中,如「巨乳」或「蘿莉」等次文化萌信息在劇中不斷被提起強調,從這種毫不顧忌接收資訊大眾反應的創作思維來看,其實韋宗成的全一冊漫畫,在精神上更接近如VIVA專著惡搞的同人誌,商業氣質反而不強。

我不確定韋宗成路線對於本土漫畫發展是好是壞。題材貼近國人周遭生活環境一向是本土漫畫能夠有別於主流日漫的最大特色,但韋宗成的諧擬模式實在有點瘋狂,可以說是加入美少女元素、去掉屎尿嘔吐物的《搞笑漫畫日和》。核心漫畫讀者讀著多會覺得有趣,一般大眾看過後卻可能對OTAKU形成更奇怪的印象--儘管這印象中恐怕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理解不清的偏見。

就算我說是這麼說,但--管他的咧!如果創作還要綁手綁腳顧慮婦幼團體味道人士的非理性指責壓迫,那不如什麼都不要寫不要畫不要唱算了。今天只因為動漫畫在台灣是創作弱勢族群,隱憂顯得更大。但不能否認的是,韋宗成的漫畫確實有趣,而且並未渲染暴力或色情--雖然有些怪電波。而其高穩定度的作畫和符合主流偏好的畫風,更有助於同好流傳(普遍國人漫畫多敗在作畫穩定度。林迺晴則是非主流偏向兒童漫畫的畫風,雖然故事有趣,讀者仍舊有限)。更重要的是,看得出來:韋宗成畫漫畫畫得很快樂。現時本土漫畫創作前程未定,大眾對ACG仍存在負面刻板印象,但看到像是林迺晴、韋宗成等快樂而用心畫漫畫的創作者在線,不禁讓人也樂觀了起來。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跳躍吧!大同萌會》竟然標上了輔導級,看來出版社方面也是很小心呢。只是那個輔導級標章只印在書腰上,拿掉書腰後封面是乾淨的……,未來數位,幹得好!(NT10,2012/02/22,同步發表於Twinkling of an Eye in Akashic


2012年2月20日 星期一

報導狂人ABSURD!——黑暗世界冒險家


《報導狂人ABSURD!》是一部相當青年導向的作品,故事是在講一位熱衷拍攝特別題材的攝影記者,去取材各式各樣事件的過程;這些事件有些特性:深入一般人所無法見到的社會、取材環境相當危險甚至危及生命、有時候得違法才能達到目的、有著相當刺激性的畫面,這些都是一般第一線記者無法做到的,所以報酬也相當高,主角搭擋偶爾也必須介入事件才能取得更好的鏡頭,這讓他們看起來不像是記者,而根本是冒險家或賞金獵人。

我原本以為這部漫畫的故事就只是這樣:刺激、冒險,然後可能捲入事件裡頭,跟各種人打交道,換句話說就是一種血氣方剛的劇本。不過第一集的後半劇情漸漸顯露出不一樣的脈絡:一點對事件的評價、看似有著揭發邪惡的態度、從親身參與過的角度去理解事件、呈現事件在社會與媒體上的詭異解讀。雖然這些脈絡並沒有相當清晰,故事呈現的方式像是點到為止,不過這大概是因為主角人物性格的關係,讓這些想法的表達不會太露骨,只會看到他若有所思、或講了短短幾句話。

這種主角的特質,在動漫文本裡頭,理論上會是很有魅力的人,甚至通常會是主角:走著有點爭議性的道路、做比說得多、在重要時刻提出驚人的見解。這種角色在不瞭解的人們眼裡,可能就是個混蛋傢伙,但在瞭解的人與讀者眼裡,他那種「不完美」的特質(通常展現出來的個性就是「壞壞的」),反而襯托出身上、思想上了不起的地方,另外從清醒者的「特立獨行」這個角度,應該也是個可行的解讀。

《報導狂人ABSURD!》看起來應該會越來越好看,以作者營造劇情的方式來看,若主角纏入大事件裡應該會相當有趣,目前單行本第一集已經提及主角跟夥伴在工作上的經營相當隱密,目的是為了保護家人,某種程度上應該可以推測為後續劇情發展的標記線索。喔對了,整本翻下來沒有半個正妹!是超男人、超男子汗的硬派故事!而且還有小鐵串場。(DUST,2012/02/20)


2012年2月18日 星期六

毒物星球,順便談談「議題式作品」


《毒物星球》是我在facebook上看到做環境運動的朋友介紹才入手的,它是由看守台灣協會協助出版(這個協會也翻譯了網路影片《東西的故事》系列動畫,我之前在〈「民主失竊」與「國家破產」的故事,也談政治〉有介紹過)。你可以在這個頁面看到相關介紹、漫畫家的訪談、以及訂購資訊,這麼邊緣的漫畫,就這麼一個網路通路可以買到中文版。

David Ratte:「在創作《毒物星球》之前,我已畫過幾篇漫畫給雜誌社,主題涉及伊拉克戰爭、囚虜生活、火箭與機器人取代人類。我運用多層次幽默創作這些故事,好讓閱讀可以有不同深度。這特別讓我能夠表達自己對議題的觀點,還有深度探討問題。《毒物星球》就是循著同樣的脈絡而來。」

這本漫畫A4全彩印刷,厚度大概比常見的同人誌再厚一點。漫畫形式為大量短篇、多格創作,沒有特殊的分鏡框手法,都是中規中矩的方格,因為是歐美漫畫,畫格順序由左而右、由上而下。我翻拍了其中三篇故事上來,見下方並排的三張圖片(右鍵另開可放大)。

《毒物星球》世界觀設定在近未來,工業化失控,大家活在一個烏煙瘴氣的世界裡,只有少數落後國家仍保有新鮮呼吸的空間(其中有一則故事提到,非洲的總統跟工業國家的總統在非洲國土上簽訂合約,離開時工業國家的總統送給了非洲總統一箱防毒面具,非洲總統不解,表示他們用不到,工業國家總統拍拍非洲總統的背說:「總有一天會用到,總有一天。」)故事主軸環繞在主角生活週遭的各種趣事,有時候也會跳到不同人事物視角遇到的狀況。

故事不脫空氣汙染,這個國家每個人都戴著防毒面具,作者想像力相當豐富,把各種在這種環境會發生的事描繪得出神入化,而且皆以相當「幽默」的劇情去貫穿,歐美式的幽默風格,分析起來大概就是把笑點留在故事最後爆發,意想不到的、逆轉的那種,日式動漫畫我目前應該沒見過類似的表現手法(當下想得到的),不過我最近倒是有注意到一位台灣的網路四格漫畫家有這種手法,找時間我再介紹一下。

  

《毒物星球》是個很明顯的「議題式漫畫」,這種漫畫的定義是:「就目的而論,漫畫(家)試圖引導、傳達給讀者,關於某個現實社會上面臨的公共問題的知識、思考、反省,或批判。」我最近幾個月有評論過的作品,《麻醉科醫生》《與巴席爾跳華爾滋》應「明顯地」屬於這種分類(不過後者不是漫畫,我不單談漫畫)。明顯的原因在於,《麻醉科醫生》是作者自己提到有那種企圖心,而《與巴席爾跳華爾滋》本身就是個紀錄片,動機相當清楚。

區分明不明顯,是因為我對不明顯的情況抱有疑問,這雖然是定義之爭(我覺得有時候做這種事沒有意義),不過如果定義有助於分享與運用也是該做的。例如《東之伊甸》,作者神山健治雖然提到作品「鼓勵年輕人」、「批判中世代的核心價值」,不過神山不一定真的持有這麼直率的動機去做動畫,目的也可能是附加的、次要的(比重問題);作品表現上,《東之伊甸》也的確沒有很直接地去碰觸神山建構的議題(直接:例如在劇情裡真的去鼓勵年輕人,而不只是隱喻);這種情況該不該視為議題式作品的確是一個疑問。

又例如,今敏的《東京教父》,在一般評論解讀上,普遍被視為是議題色彩濃厚的作品(社會邊緣人們的生活處境),不過我沒得到今敏創作動機的資料,這種情況下是否該推定它是「議題式」的?如果可行,那廣義而言就會有相當多的創作都能歸類於議題式作品,只要它的主題有社會公共議題的相關發想即可,但若我們把《海賊王》同樣也做這種理解(正義面向),似乎又會覺得不大對,這種歸類、標籤的定義描述,要跟「直覺」磨合不是件容易的事。

理想的議題式漫畫,應該具備改變讀者想法成為作者期待的想法、建構作品欲傳達的知識或思考、更關心議題等等的具體功能,《CCC創作集》的漫畫大致上應該具有這種目的性(把數位典藏資料庫的內容推廣出去),這種理想會有個清楚的兩難:要嘛影響力或訊息傳遞量少、要嘛反過來太認真卻失去漫畫該有的趣味性。目前看過的《CCC創作集》的漫畫,都同樣有前者的狀況,但要去拿捏之間的比重,或者挑戰一石二鳥,並不簡單。

我現在於宜蘭縣政府教育處當替代役,不久前做資源回收時,看到梁紹先應國防部需要而繪製的《毛球的全民國防報告》拉頁漫畫(連結是ComiComi線上版本,梁紹先也在這個平台上有許多軍事、國防相關的漫畫作品),一大疊被丟入資源回收箱,我留了一份起來,這應該是打算發給學生看的,不過我看了之後覺得劇情在讀者對象上做了錯誤的設定,這個劇情看起來比較像是給推動全民國防的人員在內部做介紹使用,裡頭提到一些教育管道與政策的策略方針,這不是民眾或學生特別需要知道的事,民眾或學生該知道的,應該是如何做、取得協助、掌握重大的相關訊息等等。從議題式漫畫的目的上來看,這則故事可能在表達方向有些偏差。

去年二月左右,我也跟BUDU合作畫了一篇主題為「校園民主」的議題式漫畫(下圖,共十則四格,全部可見這裡的下方),它被收錄在我待的社團自行編寫的手冊裡頭。即便當時我對這串漫畫的劇情構思相當有自信,還是有不少人反應「看不懂」,是議題思考的難度,或者是表現方式出了差錯,我至今仍不明白,不過這種作者與讀者之間對漫畫內容理解的落差,大概也意味著「議題式作品」相當重要且基本的門檻:「作者自己在畫面看得見的東西,讀者不一定也一樣看得見。」尤其議題式作品就是要傳達讀者原先所不知道的那些事,「看見」的預期,作者更需謹慎掌握才行。(DUST,2012/02/18)


2012年2月16日 星期四

「動漫的媒體識讀」簡報


這是我用上班摸魚時間做的簡報,主要是介紹大眾媒體的產業經營模式、一般人普遍不知道的媒體背後問題,並簡易分析國內動漫議題(動漫迷普遍在意的那些媒體問題:差別待遇、歧視偏見)在媒體上的意義。

內容淺入淺出,大部份都是媒體學的入門知識。若有任何想法、批判或疑問,歡迎留言討論。(DUST,2012/02/16)

2012年2月15日 星期三

【專訪】Kris——哲學家的火鍋食材與哲學漫畫


Kris是我高中時代的同校、同年同學,現在於中正大學攻讀哲學博士,並經營華文圈最知名的哲學部落格「哲學哲學雞蛋糕.」,因為在高中認識Kris的關係,促成我練得一頭好腦袋與一手好文筆的契機,如果當初沒認識他的話,現在的生活應該會有相當巨大的不同(在這裡寫動漫評論的DUST也將自始不存在),或好或壞也許無法判斷,但我很滿意目前的樣子。

雞蛋糕部落格經營至今邁入第五年,於2009年,Kris在部落格畫了第一則哲學漫畫(單幅圖片),並且聲稱:「我打算畫一系列漫畫來向人證明做哲學的真的都是大門不出而且笑點瀕連絕種的宅男。」Kris在高中時代就已經有相當強的繪圖創意與技術,部落格上的哲學漫畫,更是走上了全新的繪畫風格,用漫畫搭配論述,讓哲學文章更富趣味。

雖然Kris很久沒畫哲學漫畫了,目前畫過的篇數也不算多(見哲學漫畫一覽,另外,本文的圖片都可以點開放大),不過相信這則專訪介紹,應該多少會刺激一下Kris繼續畫新作品,也算是我這個約喝酒怎麼約都約不出來的歹鬥陣損友盡的一點小心意吧。(DUST,2012/02/14)

〈Update,2012/04/03〉

Kris也在自己的部落格回應了本篇專訪,詳見:

灰塵大魔王的繪圖專訪/Kris,2012/02/16

—————
專訪日期:2012/02/13-2012/02/14,之中的五個小時
地點:facebook私人訊息

總而言之先談談「想當年」吧

DUST:
你是不是從小就喜歡畫圖?

Kris:
你要的是認真的訪問嗎?還是KUSO例行公事的白爛訪問?

DUST:
對啊,哈哈,你隨性也OK。

Kris:
好啦,是。

DUST:
靠,你應該多說一點,訪問用那麼嚴謹的問答很累耶。你應該像這樣回答:「是,聽我媽說我剛出生右手就拿著G筆。」

Kris:
誰叫你用是非題。是,聽我媽說我剛出生右手就拿著「G點」。

DUST:
喜歡畫圖有什麼契機嗎?比方說被老師誘惑,或者某一天突然受到天啟?

Kris:
忘記了,不過聽我媽說我剛出生右手就拿著「G點」。歹勢,現在在喝酒。

DUST:
除了現在部落格上的漫畫,以前是否就有試過畫那種漫畫形式的圖?也許是四格或好幾格?

Kris:
我小學時曾在國語日報刊過一篇四格,笑點是「不擇手段」的諧音「不折手斷」。小一時會買那種數學練習本,一頁有八格的,然後畫鹹蛋超人漫畫。

DUST:
好屌喔,那些圖還在嗎?

Kris:
國語日報的圖或許還在,不過很難找,幾年前也在童玩節的童玩日報畫四格。

DUST:
談談你高中畫的那些吧。

  

  

Kris:
這些都是高中時畫的,前四張(上排三張、下排左一)應該是《宜中青年》插圖,那時我很迷歐式老建築物,第一張就是看了一些有攝影插圖的書,照著畫。第二張的路燈是自己畫的,那時候也很喜歡畫有遠近感的東西,上排兩盞燈跟下排左邊兩張作為代表。黑貓圖是模仿法國黑貓旅店的招牌,順帶一提,這張是用粉臘筆畫在報紙上,原來周圍有一圈黑框,某老師認為不吉利叫我去掉。

DUST:
我本來以為兩盞燈只是同個東西畫兩次,沒想到是遠近的感覺。

Kris:
最後一張由很多東西組成,這種方法是模仿契魯許金的圖畫書。上面這些就是宜中時期主要的幾種風格。

 

 



DUST:
之後的是大學畫的?

Kris:
高三和大一左右,自成一個分類是因為它們是我進入童玩日報之後畫的,這個時期比較可愛,通常是用細的中性筆。第一張是冬山河親水公園的一個咖啡廳,除了潛望鏡之外都是實景。

DUST:
童玩日報是童玩節的專屬報紙?

Kris:
對。童玩日報是童玩節找國高中生當記者採訪園區相關新聞的報紙。

DUST:
哦哦,所以你也有加入成為記者囉?

Kris:
對,我應該是2004和05那兩屆。前兩張比較真實呈現實景,第三張(第二排第一張)是純想像,接著下一張是根據童玩節「童話城堡」的設施拼湊而成,最後一張是純想像。

DUST:
了解。

 

Kris:
這兩張裡面的角色是那一年的童玩節代言人物,應該是2005,有時候我會和其他小記者搭檔創作漫畫,第一張的點子就是鄭兆恩想的。

DUST:
嗯,我覺得台詞字型有點可惜。

Kris:
是啊,那時候不太會弄。這兩張是用Coral Painter,其他應該都是畫在紙上。

DUST:
竟然用這種高級的軟體?!

Kris:
哈哈,我都用專業軟體做小畫家就能做的事情。


關於哲學漫畫的部分

DUST:
你的漫畫看起來很像呆伯特,你很喜歡呆伯特對吧?

Kris:
是的,在我印象中呆伯特是少數同時兼具聰明笑點和高人氣的漫畫。

DUST:
我注意到呆伯特的漫畫幾乎都是3格跟8格,你的漫畫也是以3格為主,你會不會覺得既然3格就能形成故事,4格形式所宣稱的起承轉合其實是後見之明且誤導的?

Kris:
我認為那個說法是後見之明,不過這不是什麼糟糕的事,也跟其實3格就能形成故事沒有關係。事實上我認為所有關於笑點原則的理論,就跟其他經驗科學理論一樣,註定後見之明,因為理論用於解釋的現象(或者說,現象的種類)總是先於理論。然而,我同意那個說法是誤導的,就算不是誤導的,至少也不夠完整。

DUST:
關於「笑點原則理論」,你能多說一點嗎?那是什麼樣的東西?

Kris:
那是一種企圖以規則說明為什麼、擁有怎樣特徵的故事會引人發笑的理論。但我注意到你前面說的是「形成故事」,所以改成「故事原則理論」或許比較合題。在此情況下,就是指那些說明符合哪些原則或特徵的敘述能構成故事的理論。

DUST:
你這段說明一定會讓讀者在文章下方勾選「看不懂」。所以笑點原則理論的內容,你能透露一二嗎?

Kris:
你想討論的是笑點原則理論,還是故事原則理論?

DUST:
我對笑點比較有興趣,算是離題一下,來談談笑點原則理論吧。

Kris:
我沒有笑點原則理論,我覺得那個很難。

DUST:
是喔,我還以為你看了別人的理論。

Kris:
目前看過最靠譜的想法應該是呆伯特的作者亞當斯提的,不過我只記得部份。他提到好笑的一個要件是要讓某人犧牲,例如踩到狗屎之類的,他的這套說法應該符合多數實際上的笑點例子。

DUST:
咦?就醬?能不能舉個例子?

Kris:
就醬,我的漫畫每一篇幾乎都有。噢,他提到的要素不只有讓人犧牲這一個,只是其他的我忘了。

DUST:
哦,所以你是以這個原則去創作劇情的嗎?

Kris:
不是。亞當斯在建立那組原則時,應該有讓人可以照著原則就能夠做好笑故事的企圖,不過我沒有刻意那樣做,我通常是從本來可以寫成雞蛋糕的那些論點裡挑出一些比較有發展性的,然後改得有趣一點。

DUST:
嗯,你的漫畫在台詞跟畫面上很有呆伯特的味道,要做到這樣有什麼特別的技巧嗎?

Kris:
很高興有人這樣想。呆伯特的台詞通常簡約並且邏輯清楚,需要花一點時間斟酌字句,才能寫出那樣的東西。在畫面上,我確實參考了呆伯特的構圖,例如人物出現的位置及和格子的大小比例,我也把線條和造型盡量簡化。但就算是這樣,依然有不像呆伯特的地方,例如,我的漫畫比較立體,像這個。還有,人物身體和脖子的畫法跟呆伯特不一樣。我很喜歡呆伯特的人物畫法,認為那是一絕,但又不希望處處模仿人家,所以盡量自己找其他方法呈現。

DUST:
哦,原來如此。我覺得你的人物設計看起來都是火鍋食材,你真的是參考那些丸子黑輪畫出來的嗎?順便跟你說,這是我想採訪你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問題。

Kris:
靠北。也有其他人做出類似猜測,例如說女主角是芋頭酥之類。這我當初沒想過,我的推測是,那些食物和我的人物因為巧合有一些共同的設計指標,例如最好是簡單形狀但又在表面圖案上不能太單調。

DUST:
我覺得火鍋食材老闆應該沒想這麼多,只是造模比較方便而已。

Kris:
是的,我就是在說造模。

DUST:
嗯,我剛剛有發現我的回應有問題。你畫的人物、物品都自成一格,我也看過你畫過奇怪的生物跟寫實外國風格的背景,畫得都相當不錯,這些作畫都是苦練出來的嗎?還是輕易就畫出來了?

Kris:
你可以舉例你覺得比較值得說明靈感的畫嗎?

DUST:
為什麼提靈感?你是說你的圖無關練習,而是靈感囉?

Kris:
練習跟靈感應該是兩個要素,靈感提供設計,訓練出來的畫技能把設計良好呈現。

DUST:
我覺得設計人物跟動物是靈感,不過像是物品、背景好像不大一樣?例如你畫的街景建築那些圖。



Kris:
你這種說法或許是來自以下這種看法:人物需要獨特性但物品和背景不需要。兩個人物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不能長得太接近,但背景的兩棟房子就無所謂。另一個可能因素是,比起用漫畫呈現物品,用漫畫呈現人通常需要大程度的抽象化,所以漫畫人物的原創需求會比漫畫物品高,因此較需要靈感。那張背景裡的建築,基本上就是一堆長方體。畫完之後加上窗戶、頂樓欄杆、招牌、天線等裝飾。我不常畫這種背景,這張畫出來的效果比我預想的要好。至於人物,我通常是碰運氣,多畫幾種臉型和五官、髮型去組合,看看會不會碰到好看的。

DUST:
所以那類背景是憑空畫的?沒有特別研究其他人的畫法?

Kris:
我以前看過一套馬克杯,主題是「頂樓加蓋」,就是一堆樓房亂七八糟的樣子。我偶爾滿喜歡那樣把畫面充滿的感覺,所以這次畫的時候應該是有回想一下。除此之外,背景是憑空畫的,你可以注意到那些裝飾的組合其實都很簡單,沒有包含什麼需要平時特別觀察紀錄才畫得出來的東西。


創作發想與工具

DUST:
關於人物、動物等等設計的靈感,如果有人想畫出跟你一樣的程度或類似的東西,你有沒有什麼好建議?除了多搭配幾何圖形誤打誤撞。

Kris:
多看看別人怎麼呈現五官吧。眼睛鼻子等等都有很多種畫法,這些畫法可以互相搭配,你掌握的畫法越多,可以用來誤打誤撞的材料就越多。

DUST:
你的圖看起來很常是直接用原子筆畫,不用鉛筆作畫的理由是?我常常看到你用原子筆直接畫。

Kris:
因為我平常不用鉛筆,連寫字也不用,所以不會帶在身上。我高中時習慣用自動筆,但是若帶自動筆就要帶筆芯,我不喜歡在同一支筆裡裝好幾根,所以就會需要連裝筆芯的塑膠罐一起帶,最後就只好連筆袋一起帶。現在我用一支中性筆夾在雜糧筆記本裡塞包包,很方便而且不占空間。

DUST:
那畫壞的機率高嗎?畫壞了怎麼辦?

Kris:
我都畫在回收紙上,所以畫壞了也不心疼。而且最近很少畫大畫,所以不常遇到一筆抹銷整個下午努力的情形。對了,上面高中時代那些手繪圖,除了鉛筆和色鉛筆之外,應該都是用0.3或0.8左右的中性筆,雞蛋糕上的哲學漫畫,則是用iPad的Sketchstudio。

DUST:
哦,電腦畫的。



Kris:
嗯,而這張最近畫的咖啡廳實景則是用iPad的Brushes。

DUST:
哦,你有沒有曾經想往藝術發展?想不開而走上哲學家之路的原因是什麼?

Kris:
我相信論證的對錯比藝術品的美醜客觀,若我不幸失敗,我希望是基於客觀一點的理由。

DUST:
作為結尾這句話還滿有文青氣息的。

Kris:
是不是!我也這樣覺得!

2012年2月12日 星期日

方舟奇航——彭傑的殖民地計劃


我應該是不久前(去年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聽到彭傑這個名字,看到的資訊是他上了日本的《JUMP》連載漫畫(不過原作不是他),但這件事其實是2010年就發生了;然後幾天前,我在漫畫店看到他的《方舟奇航》跟皇宇、惟丞的《鋼鐵少女》第一冊綁在一起跳樓賣,兩本都是台灣漫畫家畫的作品,不假思索就買了,順便也入手《鋼鐵少女》的第二冊。

本來誤以為《方舟奇航》就是彭傑在日本連載的漫畫,不過查了一下資料才得知本作是在台灣畫的,是彭傑跟國產線上遊戲《幻月之歌》合作推的短篇漫畫,並且先前在網路上免費連載兩回(連結網頁下面有一串免費試閱的紅字,點進去就可以看)。不過看起來感覺《方舟奇航》與《幻月之歌》沒什麼特別的關連?(彭傑在漫畫附錄有提到《方舟奇航》是在他的劇本庫裡面挖出來的故事)倒是彭傑有幫《幻月之歌》設計人物。

因為買了《方舟奇航》,我才注意到有「友善文創」這個出版社;除此之外,《方舟奇航》的單行本後面還附了一則彭傑在《CCC》第四集刊的短篇漫畫《瑪麗亞》,講的是台灣外籍看護的故事,形式較為惡搞,一貫彭傑近年原創故事的風格(他也有同人場通路的其他原創作品),《方舟奇航》跟《瑪麗亞》都在這本單行本裡完結,沒有續集。

《方舟奇航》的故事建立在因環境問題導致地球無法居住,而必須移民到其他星球這樣的基礎上,有趣的是,地球人變成強大的入侵方,跑到重力只有地球千分之一的外星去(想像一下《七龍珠》裡一千倍的重力訓練,就能知道這裡的隱含的訊息),用小孩子的天真在那裡亂玩(天真無邪充滿好奇心的小孩如果擁有可怕的力量,就會很恐怖),不只如此,彭傑還在故事裡帶了一點子女跟父母之間的對立劇情,控訴著普遍令人討厭的大人,那種自以為是的「為你好」、「幫你決定」的態度(剛好我在上一篇《CLANNAD》的評論裡就有提到,連續遇到這個題材還滿巧的,因此我深覺得大人應該好好檢討一下XD)。

彭傑的畫工很成熟,背景、網點、分鏡、效果線都在水準之上,劇情也很棒,外星生物的可愛模樣卻心懷鬼胎實在很逗趣(我竟然用這麼老掉牙的形容詞),比起彭傑在這個劇本的初始人物設定(人模人樣的尖耳外星人)強太多了(《方舟奇航》算是彭傑挑戰失敗去修行之後再拿來畫的作品,劇情上也有做更動),這類外星人題材,我正好在FF19也有買一本漢堡包的《不神奇寶貝》,過陣子再寫心得。

最後還是老樣子,《方舟奇航》很好看,快去買吧!花錢消災XD。(DUST,2012/02/12)



2012年2月11日 星期六

CLANNAD——感人的親情故事


花了好多時間我才把《CLANNAD》的第二部故事看完,各種原因斷掉再重看,真的是相當吃力的事,而且越重看越沒勁。我本來想把這篇文章打成:「CLANNAD——政府在哪裡?」這種完全不看氣氛的標題,不過覺得好像很蠢所以作罷。

「描述單純、認真的人們面對命運的無奈與無助感,我覺得這是《CLANNAD》核心詮釋的價值所在。」(寫於〈感動的瞬間〉,DUST,2009)

想到這個蠢標題其實也挺無奈的,因為《CLANNAD》很清楚,這是一群無助者的生命故事,這些人遇到的難題,完全靠這群人互相依存,或者自己振作才得以克服,政府理應照顧到的,從出生到死亡過程那些「相當重要的事」,政府一絲絲支援都沒有,這算是我看完本作後的一點偏執小感想:也許在這種困苦生活裡,政府真的能做點什麼事,比方說死亡教育*1。

我從好幾個地方聽過好幾次《CLANNAD》被拿來推廣給家人闔家觀賞的事,並且據說相當成功,還轉變了家人對「動漫」的態度(認為動漫也有不錯的東西,而不是都是小孩子看的)。《CLANNAD》劇情感人當然不用說,但對上個世代的人而言,能接受學園故事讓我覺得有點意外,也許我對大人的態度太偏狹了,直認為他們對年輕人的場域會有輕度的排斥感,看了一點點就會不感興趣。

說到學園故事,我覺得這類題材有個角度可以細談一下:在許多動漫作品裡,學校生活經驗在大家畢業離別時相當被重視,使得「學校」被投射為生命歷程中重要的懷念標的,進而在情感上概括地變成「喜歡這所學校」,即便也許這些人以前在學校受到過(來自教師、行政人員、學生會等)百般刁難與不愉快的事。

我一直覺得這種情感投射是沒道理的,因為其實那些懷念的經驗*2,多半來自自己跟同儕夥伴之間的努力與奮鬥經驗,跟學校一點關係也沒有,好比你在宜蘭(我老家)努力做了一番事業,你應該不會覺得這跟宜蘭有關,你只是「剛好在那裡」;在學校裡,夥伴跟自己都隨著畢業而離開,不變的是學校本身,包含建築、空間、制度、老師,與行政人員們;學校嚴格說起來,就只是促成了你跟一起努力的夥伴碰在一起的情況而已。

學校情感投射另一個令我省思的是,即便現實中很難想像那種在學校多采多姿努力奮鬥的青春經驗,那些真的發生的人,或者動漫故事中身為主角的那群人,所擁有的那種對學校的情感,讓我看見「學校對學生在教育上的意義」,我覺得那真的該是每位學生都應體驗的過程,也許就類似「戀愛」一樣也說不定。

但是,我們卻很常忽略的是,顯然這些人以外的學生,普遍而言應該都不會有類似的經驗,這種經驗只發生在少數人身上,大部分人的學生經驗應該是平淡的,或者只是醞釀了一些友情、愛情,甚至充滿討厭的回憶也說不定。作為學校的經營者,如何開創所有學生都能發掘屬於自己的青春故事?我想世界上沒有幾個教育家或校長有想過這個重要問題,因為他們只在乎學習績效,而不在乎場域生活經驗。

《CLANNAD》的監督石原立也很厲害,他導的所有作品我都相當喜歡,在本作這種正劇的氣氛下,我注意到很多有意思的細節分鏡,讓故事的氣氛更深刻,例如第二部前半段春原陽平跟妹妹產生衝突的橋段,春原在遊樂場碰到岡崎跟妹妹一起拍貼,岡崎拉走妹妹時妹妹回頭看著哥哥的那幕*3,以及妹妹騙了春原交了男友然後往外跑,接著在宿舍外頭沒見到哥哥追來,坐在水泥磚上踢腳那幕*3,以及妹妹在大家背後露出默默哀傷的表情那幕*3。又例如,劇末岡崎帶著小汐出門時,從門縫往內看剛好看到渚的遺照的那幕(有種像是說「我們出門了」的感覺)*4,還有很多,就不列舉了。

這些細節分鏡都不是故事必要的橋段,其實拿掉也可以把故事說完整,但這些小片段,卻加強描繪了人物每分每秒的情感,作為編劇者,這些細節掌握得好,故事就能漂亮很多,不過這應該不容易,平常就要細細觀察各種人的日常舉動,光是空想可能沒辦法想得這麼多。

《CLANNAD》的故事高潮發生在主角對老爸跟自己所處情況的對照反思,從而體會到看似窩囊的老爸其實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雖然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發展,不過這裡故事力道相當強,透過跟自己女兒去旅行、奶奶的奇遇與兒時經驗的回憶串連起來,要不淚崩真得還滿難的,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跟家人的經驗與劇情有些類似的地方,所以體會特別深也說不定。

第二次的高潮發生在五歲的小汐遺傳了渚的基因,得了怪病,為了跟爸爸一起去旅行,執意帶病在身在大雪的日子出門,走到一半倒下死亡。換作是我,大概也會做相同的選擇吧,自己小孩難過地哀求,以及自己對家人「個人意志」的重視(這在故事中一直出現,渚的爸媽的想法、渚自己的執意、岡崎對當初與渚相遇的不後悔),明知有危險,還是會答應,沒有什麼「為了他好,所以不行」的那種強迫的善意,不過這真的是一種相當痛苦的選擇。

故事一貫地跟KEY社所有作品一樣,都放入了神祕的力量來呈現那種長遠時空因果的影響,代表著一種對痛苦人們的祝福,讓《CLANNAD》以好結局收尾,不過我滿好奇如果悲劇收尾會怎麼收,小汐死掉這點震撼力太強了,岡崎要怎麼承受這種雙重打擊?我看搞不好會自殺,不過以自殺收尾感覺還滿弱的,應該要有特別的演繹方式或自殺以外的結局會比較好。

《CLANNAD》無庸置疑是神作,讓我們繼續期待KEY社跟京都動畫合作的下一部作品吧。(DUST,2012/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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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真的有這種教育,而且也有專門在研究的人。可惜的是即便是這種每個人都會面臨的痛苦經驗,可見的義務教育課程裡是完全沒有的,遇到了,就靠自己面對。你可能聽過有個東西叫「生命教育」,義務教育通常會有,不過形式很隨便,而且那也不是死亡教育,它的目的只是為了「防止學生自殺」。什麼是重要、什麼不重要,在教育裡面充滿著獨斷且混濁不清,這件事從來沒被正視過。

2、動漫故事中,常見的就是「經營社團」(各式各樣的奇怪社團),甚至是「學生會」。在過程中會遇到很多事,像是招收社員的困難、成立社團的困難、社團活動的困難、跟其他社團或學生起衝突、內部社員之間的各種難題等等,以及反過來的上述所有的事經過努力克服後的美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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